8.09.2007

《信息烟尘》.10

不要搞信息污染。数码相机就是垃圾制造厂。
第19章 由你自己来充当编辑
学会了怎样过滤信息输入之后,你该把注意力转到同等重要的限制信息输出。这方面我们也要采纳一条新规则、一句新口号:

不要搞信息污染

先介绍一个新概念――乱扔信息垃圾者(information litterbug):随着信息烟尘的出现,表述简洁这一义务成了人们必须承担的社会 责任。在物质世界中,我们已经被迫限制有毒气体的排放。与此相似,在信息过剩的环境中,在说话、写作、出版、广播和网上贴文章时我们都应力求简洁。有些人 把一些罗里罗嗦或模糊不清的信息毫无顾忌地推向社会,这样的人和那些在交通要道上打开车门向街上倾倒垃圾的恶棍没有区别。

字句繁多或复杂不一定有错,只要它们有特殊的理由。但是,废话和赘语应该尽量避免,也不要无缘无故地使用图片。从语音邮件到办公便笺, 从读书笔记到讲演和网页,所有讯息都应该干净利落、扼要中肯。这是我们相互之间的新义务。冗余信息一旦减少,人们的粗俗举止也会相应地减少。因为只有在信 息过剩的环境中,人们才会为吸引他人的注意力而不知羞耻地作出煽情表演。我们的语气也会更文明,整个社会的信噪比也会逐渐提高。

为对抗信息过剩而付出的努力,应该是谦逊、得体和节制这些生活习惯的自然延伸。在饮食、工作和休息等方面都保持节制,这是某些人早已养成的好习惯。现在只需多加一条,即保持信息节制。

要承担这项新义务,我们最好去找些工具来充当助手。我的兄弟乔恩是一个电影制作人,最近他在查克叔叔的储藏室里发现了一个旧的超8 (Super 8)电影摄影机。与近几年我们见过的八轨磁带放像机及其它设备相比,这台摄影机有些不一样,它还能工作,结构也没完全过时。市场上仍然有超8胶片出售,如 果愿意掏钱,还可以冲洗出来。不过,它毕竟是一项陈旧的技术产品。查克叔叔曾经是我们家的档案保管人,他早就把这机器淘汰了,后来又使用过多种更加方便的 多功能手提摄像机。

乔恩竟然迷上了这部摄影机,因为用它拍出来的电影有一种老电影般的情调。影片上的故事,即使是最近拍的,看起来也像是发生在遥远的过 去。这是因为超8胶片的速度是每秒18帧,而现在的电视和录像带的速度是每秒30帧。而且,超8和所有的电影一样,在两帧胶片之间有一个短暂的黑屏――一 次闪烁。所有这些差别合起来给观众造成一种幻觉:电影中事件的进展节奏非常缓慢。观众们觉得很舒服,似乎电影中的举止都涂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另外,超8还有一个更大的局限:一卷胶片只能拍3分钟的镜头,而标准的VHS(家用录像制式)录像带却可以拍两小时的镜头,这真是个让 人难以忍受的限制。有哪次午后野餐可以放进3分钟的录像带里?有哪次科罗拉多大峡谷的散步,哪次婚礼可以压缩成3分钟呢?而且,便携式摄像机只要倒卷之后 就能看到拍摄效果,而要看超8胶片拍出来的东西,却要花一笔冲洗费,还得等上几个星期。

超8在它的那个时代也曾风光过,但是其价格和便捷程度都跟不上时代了,只能从家庭常备品中被淘汰出去。而便携式摄像机现在已经无所不 在。它几乎都成了美国郊区家庭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家庭录像带风靡全国,堆满书架的录像带里记录着蹒跚的小孩学习走路、跳舞、骑车和游泳的镜头。录像 带既便宜,拍摄时间又长,所以家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可以用摄像机拍下来,有时为了不错过任何镜头,甚至就让它自己运转。就像今天计算机的海量硬盘已经让我 们获取和保存了几近无限的文本一样,今天的摄像机同样也存储了海量的声音和图像。

但是,摄像机为什么最终成了一个让人讨厌的东西呢?家用摄像机是继便携式打字机后的又一项重大技术突破,也是民粹主义的巨大成功――一个世纪以来一直归富人和权贵所有的特权被送到大众手中。可是,便携式摄像机对世界文化的最大贡献,怎么却是“美国滑稽家庭录像”呢?

我们发现,大多数便携式摄像机拍出来的东西都是极度乏味且毫无生气的。当我们最终坐下来,花上整整两个小时观看小艾里克如何用一下午的时间试图爬出幼儿障碍轮时,我们会发现,这个在技术上如此先进的媒介好像缺了点什么重要的东西。这实在是太有讽刺意味了。在观看技术上落后得多的超8录影带时,我们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我亲身感受过这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矛盾,那是我让乔恩拍摄我的婚礼时体会到的。他有一台相当精巧的Hi-8型便携式摄像机,但是那天却落 在家里了,所以只好用查克叔叔的老式超8型摄影机。在五小时的时间里,他拍了四卷共十二分钟的胶片。等我们从冲洗商那儿拿回胶片时,已经是几个星期以后 了。我们终于可以坐下来观看这段十二分钟的短小胶片了。一眨眼的功夫,镜头就完了。可是我们都非常激动。十二分钟的镜头被剪接成几个片断,那些闪烁而缓慢 的舞步及聚会上的交谈让我非常满意,它远远超过我曾看过的冗长而包罗万象的婚礼影片。短小的镜头带给我们的乐趣反而更多。

这次经历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那些几乎是无所不包的媒介,传达的信息约等于零。用超8摄影机拍摄的三分钟,是整个婚礼过程中值得珍惜的 某些瞬间。而整整三小时婚礼和宴会的不间断的录像,却会让我们头脑呆滞,记不住任何东西。它让我们不堪重负。吃得太多会感到恶心,在浴缸里待得过长也会难 受,因为最初的体验完全被堵塞了。

“我记得在电影学院时曾遇到过同样的挑战,”乔恩说,“怎样剪辑影片,用最短的时间传达同样的信息呢?我们系有这样一条原则:这一帧到底有没有必要?”

在信息社会里,这个问题适用于每一个人。这个词语或这幅图片到底有没有必要?技术赋予我们的力量,可以用来收集无穷无尽的信息,而传播信息却不需要耗费什么精力或成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得扛起自我剪辑和信息节制这些艰巨的任务。

值得庆幸的是,由信息节制获得的回报也非常高。内容一旦得到严格限制,我们就会学着如何欣赏它。拿本诗集读一读,你就能体会到这一点。 还可以去听一听加里森·基勒(Garrison Keillor)的每周公众广播节目--“草原家庭之友”。基勒是信息节制方面的当代英雄。他语气平缓,从不风风火火地赶时间,他总在品味着语言、思绪和 回忆。在长篇连播“来自忧郁湖的新闻”(News from Lake Wobegon)中,他仅用几百个口语词汇,就生动地描绘了他那虚构的环境中的动人风景。他的语句有条不紊、惜墨如金,让每一个词语都铭刻到听众的心中。 他的故事是一个避难所,让人们逃离充斥着信息的生活。在那儿,只需一些简单的声音、气息和感情,人们就能相互靠近。许多艺术作品也都把简洁作为传达意义和 促进理解的手段,在新的信息生态系统中,它们都是值得学习的优秀典范。